三
残酷的惩罚很快到来。短短几章过后，一群“圣使”降临了。
他们的任务就是折辱司空玄，剥夺他的骄傲。
他们名义上是天山童姥派来的，实际上是命运的上主遣来的。
在书上，司空玄脸如灰黑色，拜倒在地，不住对“圣使”磕头。
他统治的那一片瓦砾，那二十多个人，那脖子下边坐着的高岩，一分钱都不值。他的骄傲已是片瓦不存，只剩下匍匐、磕头。
甚至当这些“圣使”离开了，下了峰了，他也未能再站上去。书上说了这样一句话：
司空玄仍然跪在地下。
跪，在地下，仍然。
最终，他冲到山崖边，向下边的孟连江跳了下去。
帮众们冲到崖边抽泣，为帮主一哭，也为自己一哭。
这就是命运在展示威能，如同在说：不可以骄傲。
否则它还会让大家看清楚赤裸裸的真相，打断大家的脊梁，让大家垂下颅骨。如同是《利未记》里说的：
我必断绝大家因势力而有的骄傲，又要使覆大家的天如铁，载大家的地如铜。
四
还有那种叫左子穆的。
他是所谓的“无量剑东宗掌门”，一上场就很骄傲。
他雄踞着“剑湖宫”，自称江湖地位不低、人脉挺广，觉得自己很中产，一举一动都饱含了优越感。
所以，他很快就受到了命运的鞭打——“圣使”来了。
他“恭恭敬敬的恭谨”。
他“惟有苦笑”。
他察言观色，唯唯诺诺。他几乎早已卑贱到尘埃。
但命运还不放过他，认为他还有一点残余的尊严，还维持着一点残余的人设。那不行，要清除。
于是“四大恶人”又来了，夺走了他的女儿山山，要干掉。
他几近崩溃天龙八部公益服，彻底认命，答应恶人逼迫的一切条件，完全舍弃了人设。
他在反派人物面前没有了尊严，在邪派人物面前也照样没有尊严。
保山宫中的“四大护卫”来了，他起来“团团一揖”，主动行礼打招呼，他人却不理他，当他不存在。
高君侯来了，他继续起来搭讪打招呼，对方“微笑不答”。
瞧瞧他这坏人欺、好人嫌的生活，这进不是、退又不是的尬境。
骄傲是个哪些东西，就能剩几钱？
五
没有人可以例外。
例如“圣使”，才能骄傲吗？
事实上是被天山童姥虐待，开口骂随手打，“断手折足，一任己意”。
一开始就上场的“符圣使”，到了基层多么威风，活像天神，人人都叩拜。
后来才发觉，在里面的兜率宫，她的特长是缝袜子，给主人拼面料缝长袍。
还有那无视左子穆的“四大护卫”，才能骄傲吗？
虽然不过是主人入厕时负责递纸，把妹时负责放风而已。
最惨的褚万里，被主人的骄纵儿子阿紫恶作剧裹在鱼网里，缠成汤圆，最后不堪折辱，萌了死志，去战场上主动一通乱操作送了命。
这么阿紫呢？又可以骄傲吗？一样的是奢望。
命运让她去爱上乔峰。感情这个东西是最催折尊严的，气节和原则在它面前就是屁。
为了吸引乔峰的注意，阿紫可以说机关算尽，洋相百出。她欲擒故纵过，花式告白过，高呼大喊过，寻死觅活过，最后都是枉花光心计。
要是乔峰能给她一点暗示、一点定夺、一点希望天龙八部公益服，我想她乐意转经筒、磕长头、赴汤蹈火、投身地狱。尊严？那是哪些玩意儿。
六
这么最后，乔峰呢？
这个有极至魅力的人格体，颠峰的存在，圣山上的巨人，东方史诗里的绝顶英雄，金庸仙侠里最伟岸的存在，就可以傲慢吗？就可以打败命运，起码逼着命运和棋吗？
照样没有。
大英雄是吧，乔峰是吧，命运一样不放过你，他降雷灾打你，降起火烧你，降风灾吹你。你不低头，他就摁断你的颈项。
他虐待你，蔑视你，侮辱你，让你亲手弄死妻子，让你呼吸维艰、进退维谷，给你戴上看不见的铁头。
他赶走着你，就像西街赶猪，让你一步步走到注定的结局和终点。你转弯就碰壁，回头就被责打。西街里的猪有哪些尊严呢？
最后乔峰被赶接到虎牢关下，用断箭插入胸口。那一刻，在苍穹之上，他不过是回味着剧本，笑容鼓掌。
这就是《天龙八部》的真相。
一切执拗的脖子，都被摁下尘埃。所有伟大的颅骨，都伏案泥沼。
尔等凡人，都不可骄傲。
命运通吃，再没有和棋。
—完—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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